西風：再好的“項城愿望”也洗不脫違法的實質

    3月31日，河南省項城市政法委綜治辦在市民廣場組織召開“春季嚴打整治推進會”，會上政法部門依法對41名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的犯罪嫌疑人予以刑事拘留、逮捕，法院還公開宣判了10名被告人。有網(wǎng)友在網(wǎng)上披露并曝光這51名犯罪嫌疑人被五花大綁的現(xiàn)場照片，他們胸前掛著白底黑字的牌子，上寫“犯罪嫌疑人×××”，八九個人一組，蹲在地上，被一條繩子串連起來，像串螞蚱似的。

    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了。這種過去曾司空見慣的公捕公判，隨著法治的進步，如今被絕大多數(shù)的政法機關自覺或不自覺地丟棄了。因為，它是一種侵犯公民權利的不良方式，正為越來越多的人所反感和批評。

    所以，項城的“嫌犯捆綁示眾”一經(jīng)披露，立即引發(fā)廣大網(wǎng)民的爭議。在新浪網(wǎng)進行的網(wǎng)民調(diào)查中，對項城此舉表示贊成，認為對犯罪分子有極大的震懾作用的，占比24.9%；表示反對，認為涉嫌侵犯犯罪嫌疑人人身權利的，占比71.8%；說不清的占比3.3%。可見，絕大多數(shù)民眾并不認可“項城做法”。

    面對批評指責，當?shù)鼐截撠熑?月4日回應說，(這一舉措)打擊犯罪的愿望是好的，可能“方法不太妥當”，也沒想到會“鬧這么大的動靜”。

    如果說項城警方此前沿襲陳舊的執(zhí)法模式還出于頭腦發(fā)熱的話，那么，以上這番回應肯定是經(jīng)過了冷靜地斟酌。正是從這番字斟句酌的話語中，我們讀出當前一些地方在公民權利和管治威權的兩相衡量中，前輕后重的錯位行政思維和前抑后揚的執(zhí)法傾向。而這樣的傾向，比一次具體的執(zhí)法行為更值得警惕。

    先說“愿望是好的”。動機是好的，出發(fā)點是好的，這是不少地方在不當行政行為產(chǎn)生負面反應后最常見的托詞。我們知道，政府的任何行政工作，根本的出發(fā)點就是為人民服務，其結果當然無出其右。不可能會出現(xiàn)“愿望”是好的而“結果”是壞的逆向邏輯。如果最終的結果與群眾的根本利益不符，甚至損害群眾的利益，那這項工作的出發(fā)點就一定存在問題。所謂“愿望是好的”，只不過是一些主政者根據(jù)自己的意志，越俎代庖地預設群眾立場，從而在合法性名義下為所欲為，以實現(xiàn)自己的管治政績，即使這一目的是以群眾權益的受創(chuàng)為代價。這種好心辦壞事的“動機寬恕論”，是少數(shù)侵權事件得以發(fā)生最終又得以逃過問責的要因。

    因此，拿“愿望是好的”遮掩行政失誤，恰恰道出了在一些地方，執(zhí)政為民的宗旨根本沒有落實到位。這一“動機寬恕論”必須打破，否則，群眾利益至上可能淪為空話。

    再說“方法不太妥當”。方法不妥，已經(jīng)是輕描淡寫，還加上一個“可能”，可見當?shù)赜嘘P方面對此次事件的認識不是一個膚淺就能概括的。

    早在1998年，公檢法最高層就明文規(guī)定，嚴禁對死刑犯游街示眾。至于一般的罪犯，尤其是犯罪嫌疑人更不可以公開游街示眾。而未經(jīng)法院判決，對任何人都不得確定有罪。前不久的十一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更是通過表決，將“尊重和保障人權”寫入新的刑事訴訟法。3月中旬才舉國聚焦，到了3月下旬，河南項城就視而不見了！2010年7月下旬，針對個別地方在查處賣淫嫖娼違法犯罪活動時，出現(xiàn)游街示眾等有損違法人員人格尊嚴的做法，公安部及時下發(fā)通知，要求各地堅決制止將違法人員游街示眾。

    在這些三令五申的規(guī)定面前，仍然還發(fā)生“項城事件”，這不能不反映出當前一些地方基層執(zhí)法機關片面追求打擊效果、輕視保障人權的觀念根深蒂固，執(zhí)法方式與國家法律背道而馳。然而，在項城警方眼里，這僅僅是一個無關痛癢的“皮毛”問題，既不惶恐，也不深省。這樣的權力僭越，這樣明目張膽地有法不依，一個輕飄飄的“方式可能不妥”就一筆帶過，如此，怎么能指望他們以及其他地方引以為戒痛改前非？

    最后說說“沒想鬧這么大的動靜”。這句話應該是項城有關人士的心里話，他們當初高調(diào)“嚴打”時，只想在當?shù)貕褖崖曂?，絕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公捕公判大會在全國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反映了當?shù)氐男姓曇昂托畔⑶朗嵌嗝椽M窄。他們不但沒有覺悟到自己的簡單執(zhí)法甚至粗暴執(zhí)法已經(jīng)構成對公民權益的侵犯，而且還罔顧公民日益覺醒的維權意識和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信息傳遞。這個事件也在告誡這些落后管理方式的地方：加緊更新行政知識，增強服務理念，才能跟上時代的步伐，否則，你只有等著被“圍觀”、淘汰。

    一個“推進會”，回應“三句話”，成了一個靶子，雖然有點“不幸”，但從長遠看，倒不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