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林州停暖是誰的“安全隱患”

    河南林州出了大面積停暖事件，市長熱線稱，是為了完成節(jié)能減排指標，不得不炸掉一個電廠，導致停暖。

    媒體報道這一冷酷的“減排”措施后，很多人覺得減排考核搞得不近人情，弄到零下10℃還停暖。有的評論甚至同情林州的做法，覺得無可奈何，情有可原。

    不是事后諸葛亮，當時我就覺得這種體諒林州方面苦衷的說法沒有道理。節(jié)能減排，不是突然布置的任務，而是一個長時間段的目標。你先是狂耗狂排，一點不講節(jié)能減排，就像駕著車開200碼，緊急關口踩急剎，弄到車毀人亡，怎么能怪剎車不靈？

    去年底以來，很多地方就是在用這種踩急剎的辦法完成減排指標，居民區(qū)停電、路燈停電，甚至醫(yī)院都停電，停得人怨聲載道。而平時，只顧GDP，不顧環(huán)境，單位產(chǎn)值碳排放不能下降，綠色不能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和生產(chǎn)方式，最后就來一通大停電，在指標上做一個符合“減排”、“綠色”的牌坊。這不是滑稽透頂嘛。

    然而，林州停暖還不是這種情況，所謂“為了完成節(jié)能減排指標”，只是要編造一個苦衷，好讓人覺得他確實情非得已。正當人們熱議減排考核鬧出荒唐事時，林州市政府道歉，說停暖是因系統(tǒng)改造預案失效。一個城市要改造供暖系統(tǒng)，涉及無數(shù)人的生活，預案當然是要有的，一定是“確保有效”的，但竟然一用就“失效”了。

    林州市副市長還特別解釋，事情與節(jié)能減排無關，當?shù)氐臏p排指標已經(jīng)完成了，停止供暖是因為找到了新熱源，沒想到新熱源由于技術原因無法使用，而老的電廠又停止使用了。老電廠先炸掉，新熱源卻無法使用，于是懸在半道上了。這哪里是“預案失效”，分明就是胡作非為。

    但這還不是最終的原因。所謂“找到了新熱源”根本就是鬼話。林州市在大冬天里停用發(fā)電廠，理由是電廠存在安全隱患，又稱新的發(fā)電項目“受煤電形勢影響”，未能按期供熱。這仍是謊話。被停電廠2003年建成，停用(炸掉冷卻塔)前一天還在正常運行。而所謂“找到了新熱源”，其實是有一個新的大發(fā)電項目在建設中，沒有發(fā)電供熱的可能性，根本與煤電形勢無關。

    媒體調(diào)查，為了建設新的大發(fā)電項目，2007年林州市主動提出關停現(xiàn)有的電廠，得到國家2300萬元的補貼款。但電廠并未關閉，仍在滿負荷發(fā)電，去年年底被國家發(fā)改委發(fā)現(xiàn)，這才是林州市倉促炸掉老電廠的真實原因。

    林州市民在寒冬里挨凍，林州官方到底也沒有說出他們挨凍的真實原因。林州官方是因為項目建設中欺騙國家的行為敗露而炸掉電廠，從而使市民陷入受凍境地。但他們口稱的最后理由，卻是電廠有安全隱患、新熱源煤電緊張。

    “安全隱患”，當然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但到底是誰的安全隱患呢，是電廠的安全隱患，市民受凍的安全隱患，還是官方考核不能通過的安全隱患、欺騙行為被發(fā)現(xiàn)后官帽子的安全隱患？欺騙行為敗露了，考核、查處，官帽子的安全有隱患了，這是真的。

    為了消滅這個隱患，官方可以倉促、決絕地炸掉電廠，哪怕市民受凍，在所不惜。為了官員的安全，可以舉全市之民作為犧牲。尊貴與低賤，于此畢現(xiàn)。

    可能還是有人要說，這到底也是查處帶來的問題。就算是欺騙敗露，也該讓市民先過了冬了再說。但如果顧惜市民，林州官方就不會倉促而決絕地決定炸掉電廠，他們只是要對上面演一出“堅決整改”的把戲，還來不及想到這把戲會“敗壞各級黨和政府”的形象。

    這些人一直在欺騙，一直在作秀。對上面，他們立項目，騙補貼，偷偷發(fā)電，被發(fā)現(xiàn)后“迅速整改”。此時，他們臉不會紅，但畢竟官帽子有危機，心跳還是不免。而對市民、對輿論，他們不必秀“親民”，秀“公仆”，只要一個欺騙接一個欺騙就夠了，謊言穿了頭也無所謂。此時，他們臉不會紅，心跳也完全正常。

    在某些官員那里，“安全隱患”另有含義，其所指不是民眾生命財產(chǎn)面臨危險，而是權柄的牢靠程度有所動搖。

    (作者系雜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