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脫徒步：詩意在路上

   一天之中從冬走到夏，三天之內(nèi)走遍北半球的全部氣候帶，只有墨脫能給你這一場身體和眼睛的盛宴。在不惑的歲月，我選擇去西藏深處的墨脫尋找靈魂的落腳。

    旅途中所感受到的所有心靈震撼，我無法用筆去書寫，卻自然地用腳步落下最美的詩歌。

    在去墨脫的路上，“腐敗”仍在繼續(xù)。驢友所說的“腐敗” 便是在路上吃美食，享受的過程。當(dāng)我們在八一鎮(zhèn)轉(zhuǎn)車的前一晚，住在藏式小院里，吃著老板娘剛從山上摘下來的各種蘑菇做成的蘑菇宴時，那鮮美的味道讓我兩個小時的進(jìn)餐時間，沒有停下筷子來，我發(fā)現(xiàn)生活的最好狀態(tài)也就不過如此。

    徒步從這里開始：翻越多雄拉雪山

    從拉薩坐車經(jīng)八一鎮(zhèn)、派區(qū)。晨7點，我們坐著東風(fēng)貨車駛出派鎮(zhèn)，開始在崎嶇的山路上行駛，搖晃在空曠的車廂里，破舊的貨車喘著粗氣艱難地爬行。陡峭的碎石路，很多地方直角急彎。昨夜下的雨，使得整個山坡都變得濕滑，遠(yuǎn)處溪流和山澗傾瀉而下，高大的樹木比肩聳立，樹下纏繞糾結(jié)著矮叢，我們的頭不時地刮蹭著橫空伸展的樹枝，露水夾雜著殘葉“撲簌簌”雨點般抖落下來。

    不得不佩服自己，如此顛簸的情況下還能打瞌睡，近三個小時的車程顛得我暈乎乎的，到松林口都還沒能回過神來，松林口是一處并不寬敞的平地，一間破舊的木屋坐落于不遠(yuǎn)處。山邊，通往多雄拉山口的小路一直蔓延而上，同樣由碎石鋪成。這時老天下起了小雨，我們背負(fù)著沖頂包從海撥3770高度的松林口向4345的多雄拉雪山攀登。

    海拔漸漸升高，山頂?shù)臍夂蛟桨l(fā)惡劣，強勁的狂風(fēng)刮得人站立不穩(wěn)，豆大的雨點直往脖子和袖口里鉆。前方的路模糊不清，腳步慢慢地開始吃力。上山的路全是由巨大的紅巖石堆砌而成，這些繽紛的巖石相互擠靠在一起，像通向天際的階梯。我們在亂石間如芭蕾舞者滑稽地跳來跳去。

    峰巔在白云的映襯下慢慢清晰了，我的呼吸由急促變得哽咽。清晨的霧靄在雪山間飄逸、升騰。兩小時后，我已登上了穿越墨脫途中的第一座雪峰。吃力地站在光禿潔白的埡口，迎風(fēng)撲面的飛雪無情地吹打著身體，唯有褪色的經(jīng)幡襯托出生命的跡象，也一聲聲警示著行者生命的可貴。

　　詩情畫意間暗藏著危險

    走墨脫路有句經(jīng)典的提示：“能走水路絕不踩石頭”。路過水灘，許多行者害怕濕腳而去踩石頭，但那光滑的石頭一旦讓你失去平衡，足可以使你墜入八萬丈懸崖。經(jīng)過無數(shù)個瀑布平灘，看似毫無險情的水灘卻暗藏著的危險。

    下山的路越走越暖，風(fēng)景也越來越美，四周山間融化后的冰雪形成了一條條瀑布，飛奔直下，頂峰處皚皚白雪，山腰間綠樹蔥蔥，一條巨瀑順著石梯而下，將山間的靜物敲打成雄壯的音符，這樣的美景一直伴隨我們到達(dá)拉格。

    拉格是第一天的休息地。不知道問了門巴小背夫多少遍，還要走多久，小背夫指指那邊的小屋，它就在眼前?？墒且恍r，二小時，三小時……瞬間的興奮還是讓機(jī)械麻木的步行所替代。終于，鉆出一片茂密的低洼叢林，那幾間破木屋才真正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把背包放進(jìn)板屋，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板上……將濕漉漉的衣服換掉，然后拿起濕衣服及濕鞋子坐在火堆旁開始烘烤，那些衣服和鞋子所流出來的積水將整個地面變成了一條小水洼。

    木板屋里，落日的余暉透過木板縫隙投影在地板上，灶臺上橫豎掛起的衣物讓爐火映襯得五顏六色，繚繚青煙散發(fā)出各種木頭的原始香味。使得整個房間，彌漫著一種古樸般的溫馨情調(diào)……

    拿出自己的小鍋，在爐頭上煮起了咖啡。術(shù)屋，木板床，燃著旺火的灶臺，喝咖啡的男人，剛才還走得差點崩潰，此時又一臉的滿足。路上的滋味絕非千篇一律的。

    就這樣，我們喝著咖啡說笑著

    消磨著金色的夕陽

    就這樣，我們卸下包袱打鬧著

    忘記了走路的疲勞和疼痛

    真想永遠(yuǎn)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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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墨脫正是因為那些邂逅

    路上絕不只有風(fēng)景，我喜歡和當(dāng)?shù)厝肆奶?，喜歡聽他們講自己的故事。

    在汗密，也是個有幾間客棧的地萬。這里有個兵站，兵站里有一個官和一個兵。我們選擇了大名鼎鼎的曾眼鏡“四?？蜅！比胱?。曾眼鏡熱情地招呼著我們放下背包，一邊忙碌著去張羅我們今晚的晚餐。

    坐在曾眼鏡搭建的浪漫“花園”的木凳上，把自己置身于種呆滯的狀態(tài)，久久不愿脫下濕衣濕鞋。身后花架上，軍用壓縮餅干盒子里盆栽著各式的蘭草，無不暗示著主人的閑情逸致。我們平時見的蘭草都是長在花盆里野地里，但是墨脫的蘭草卻是長在樹上，長在很高的樹干上的。

    墨脫有近80余種野生蘭草。只是，這些蘭草也許離開了本士的土壤便不能生存。人們在采掘這些蘭草的同時，甚至要付出生命危險。

    趁著排隊洗澡的時間及時把濕鞋子和濕衣服掛在火爐邊。廚房里，曾眼鏡像大廚一樣忙著張羅飯菜，還不時地和我聊天，“你們口福好??！今天兩位軍人去河里打到了魚，今晚有魚吃了”。想著今晚的美食，饑餓的感覺越發(fā)明顯。

    終于開飯了。一桌7菜一湯。說實話老板的手藝實在一般，但我還是猛撐了四碗干飯。唯一看著特別有食欲的菜僅有一小缽魚湯，卻又不忍心連續(xù)下勺。

    吃完飯，官兵給我們進(jìn)行了登記和邊防證的檢查，一行人又圍坐在曾眼鏡浪漫“花園”里喝茶閑聊。曾眼鏡是一個四川小伙子，他說自己已在里面生活了8年，因為自己有過“驢行”的經(jīng)歷而熱衷于在此開店。

    “我一次去派鄉(xiāng)進(jìn)貨，你猜用了多長時間？本來一天就可以走到派鄉(xiāng)，可是那次我們整整用了14天。出去的時候還好，等上了貨，下大雪了。那雪下得比人都高。我們從松林口開始，硬是扒出一條路來。今天扒一點，然后晚上回派鄉(xiāng)睡一覺，第二天接著繼續(xù)扒，就這樣，整整用了14天才回到這里”。

    那些關(guān)于別人的、曾經(jīng)發(fā)生在墨脫路上的一個個故事牽動看我們。看著他收藏的記錄著自2002以來在此留宿過的驢子們的名字和留言，心里莫明涌動出一種惆悵和感傷……

    是誰在森林里演繹潑墨畫意

    是誰在汗密驚魂下吟詩作文

    逝去與生存在邂逅里曾被說起

    浪漫卻在行云流水之間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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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里擁抱整個森林

    從汗密到背崩的路上，晚上7點，我們才從山腰下到了谷底，氣溫更加悶熱，澎湃的江水喧騰出巨大的渾響在幽深的峽谷中回旋。當(dāng)天色漸漸暗下來，我們經(jīng)過墨脫路上規(guī)模最大的塌方區(qū)，切面縱高有200米，橫寬有300多米的山體，路的上端偌大的石頭突兀在斜坡上，溪水從塌方的切口滲出，向河谷流淌，從潮濕的泥土以及切口邊緣倒伏的樹木葉子的新鮮度看，應(yīng)該是在原有塌方的基礎(chǔ)上才覆蓋了新的一層，柔軟的泥沙上印著一行稀疏的腳印。

    我放低重心，戴上防滑手套，小心地攀過兩塊相疊的巖石。腳下，泉水翻卷著白色的浪花。背對著懸崖，張開雙臂抱住上面的石板仔細(xì)摸索，尋找凹陷處以便抓握，從石板上傾瀉的泉水瞬間沿著脖子、手臂灌到腳底。腳下那一米左右寬的石板上長滿了青苔，小心翼翼地跨過這個險關(guān)，另一只腳又落在極為松軟的沙石坡上。慢慢的一只腳踢打掉松動的沙石形成的腳窩，才可以讓另一只腳迅速跨過去。前后不到幾分鐘時間，就是這幾分鐘，你若有一點點閃失，不是摔下山去也會被急流淹沒。

    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離背崩村還有近二小時的行程。借著月色，我們用頭燈摸黑行進(jìn)在山林里，疾速的腳步聲在暗夜的山谷顯得格外響，兩旁的叢林里，不時跑出一兩個驚恐的小動物，一溜煙地鉆進(jìn)了密林里。山靜得出奇，路兩旁的大樹在暗夜里變得更加陰森，那些遠(yuǎn)的近的山影在月色的投影下顯出猙獰的剪影。時不時傳來的一兩聲低沉的吼叫聲，給黑夜森林增添了幾許恐怖和神秘……

    近18小時的路程，我們終于到達(dá)了背崩鄉(xiāng)。那一刻，我沒有歡呼，沒有到達(dá)的激動，但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因為我們在黑夜里擁抱了整個森林！

    山野之中充滿了詩意

    清晨走出木屋，立即被眼前的美景所驚嘆。昨晚漆黑一片的山野此時在云霧的籠罩下，若隱若現(xiàn)。南山上那條飛瀑懸掛在翠綠色的山頂上，水聲轟鳴在整個山谷中。

    背崩村，這個原生態(tài)的門巴族村落，原始的景象讓我有如置身世外桃源。

    疊疊青山，坐落在層層梯田之巔。依稀可見的山腰上，朦朧露出星星點點的人煙。山腳下，咆哮著雅江亙古的音符。整個背崩的周圍，云霧迷漫，濤聲隆隆，給田園背崩平添了幾分詩意夢幻…

    今天是穿越的休整日，終于可以給自己做—個大掃除了。下午泡上壺茶，趁著量曬衣服的當(dāng)口，幾個人擠坐在二樓木屋的木廊上，吹牛，發(fā)呆。我們既殘酷暴走，也適時地享受“腐敗”。我們一邊“摧殘”自己，一邊享受生活。

    山間的夜晚悄悄來臨，門巴人告訴我們，山后密林里有池水塘可以泡澡，于是，飯后，門巴小孩子帶著我們?nèi)チ怂痢＜s十分鐘左右，我們來到一個瀑布附近，此時的夜空，明月高掛，月光溫柔地投射在瀑布外十幾米的—個天然水池上，水波泛起粼粼微光，那池中姣月的倒影無不誘惑著我們，而池塘的周圍，重疊的樹林讓這個天然池塘格外隱蔽。

    塌方進(jìn)行時，

    阻撓我們接近蓮花

    雖然從背崩到墨脫的路相對比較平坦。在茂密的樹林中穿行，不知道走過了多少個塌方區(qū)。走到最大的一個山體滑坡前，發(fā)現(xiàn)整個山體都滑落下來了，目測平均坡度不小于70度，有些地方甚至接近于90度，相當(dāng)陡峭，塌方區(qū)下面就是奔騰的河水，看著下面一望無際的山底和河水，又一次心里發(fā)麻。

    山崖的邊上，幾乎沒有下腳移動的地方，只能小心翼翼踩著石頭，先看看是否有滑動，確認(rèn)之后再移動過去。上邊是搖搖欲墜的山體，下邊是幾十米深的懸崖，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懸崖。我們都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塌方區(qū)。趁著休息的當(dāng)口，隊友在路邊的芭蕉林里砍來幾葉碩大的芭蕉葉鋪在地上。當(dāng)疲憊的身體撲倒在冰涼的芭蕉葉上，我們覺得幸福原來是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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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峽谷悶熱潮濕，讓我的身上起了大片的濕疹，并且加上森林毒蚊子的叮咬破皮感染，天天走路，無法清洗，濕疹和膿泡潰爛化膿，疼癢難當(dāng)。左腳腕處的膿瘡面積一天天增大。白天爬山，撕扯開瘡疤，膿血流進(jìn)襪子，腳上粘乎乎的，不一會兒，襪子和肉就粘在了一起。每每到宿營地脫襪子時，得咬牙把襪子從肉上撕下來。一夜睡醒，膿瘡結(jié)痂。第二天又撕破，如比反復(fù)，瘡口越爛越大。每天吃幾?？咕兀苑乐拱l(fā)炎，破皮紅腫的外傷只有熬到走出墨脫再說。

    當(dāng)我們轉(zhuǎn)過一個山彎，站在一個開闊的山坡上，小背夫指著遠(yuǎn)山深處一面迎風(fēng)招展的小紅旗對我說：“你看，那就是墨脫縣城”。目的地就在眼前的動力讓我邁出了更堅定的步伐。

    可是連綿不斷的山坡，讓身體因大量的出汗而接近虛脫，每邁出一步，都讓我氣短胸悶難受不已，恨不能用手扒開嗓子眼讓空氣灌進(jìn)肺里。五百米…三百米…二百米…我咬著牙眼睛死盯著路面，任由腳掌的血泡火灼一樣的撕裂，任由膝蓋骨針刺般的疼痛。終于，走到目的地，我的整個身體合著背包不受控制地?fù)涞乖诓莸厣稀?

    他們說，享受很簡單

    簡單得如同睡在冰涼的芭蕉葉上

    他們說，幸福很簡單

    最幸福的事莫過于獨自擁有這片芭蕉葉

　　享受在一切可能的地方

    早上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才從懵懂中醒悟過來我已在墨脫了，傳說中的蓮花之地。整個縣城在群山環(huán)抱下顯得詩情畫意。曾記得在來之前，一直想著到了墨脫會怎樣激動和狂喜。但是當(dāng)自己真的置身墨脫，心里面完全沒有預(yù)料中的喜悅，興許，“墨脫的意義，不在于到達(dá)，而在于行走”。雖然墨脫的風(fēng)景比不上喀那斯，甚至比不上川西高原隨便一處轉(zhuǎn)彎的風(fēng)景?？墒悄撀飞?，那種痛苦的磨難沉淀，那些生與死的瞬間體驗不是簡單以風(fēng)景好壞可以來表達(dá)的。

    去郵電局給明信片上蓋郵戳，這里幾乎也跟其他地方一樣，郵戳加帖郵票免費蓋，而一個紀(jì)念戳五至二十元不等。

    在石鍋店買了口石鍋準(zhǔn)備帶出山。中午，回到魚莊，老板早地?zé)鹾昧艘诲佅銍妵姷氖侂u，喝著那的確香得不一樣的湯，暗自慶幸那口石鍋沒白買。

    晚飯，為了那餐火鍋，同伴早早地從下午就開始準(zhǔn)備起來，淘菜理菜，發(fā)木耳開罐頭，五點半左右，一鍋香飄四溢的火鍋就擺在了魚莊的八角亭子的正中間，真幸福??！

    當(dāng)我們最終到達(dá)拉薩，融進(jìn)人群時，我的腦子里一直反復(fù)播放著去墨脫的畫面。以至于回到都市一周的我，每天都做著同樣的夢，夢見藍(lán)天．森林，夢見我們還疾行在墨脫的路上！那些山，那些瀑布，那些怒放的無名野花，包括那些塌方，那些吸血的螞蟥，歷歷在目地從腦海里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