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相交的最后一代見證人 |
我身上原本沒有白馬藏族的血,白馬寨卻是我的家。
從舍朗把我從雪窖里救出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重新開始了。巫師蒼老的面孔,原野上莊重的祭祀,那些怪異的假面、古老的儀式,一切都在召喚我……
儺祭
魚秀才組織拍編一本《氐羌頌》畫冊,決定在舊年前后訪問崛山間的羌寨和白馬藏族部落。于是秀才邀了慣作深沉狀的攝影師大錦小錦,抓了我這頭識途牦牛作向?qū)?,準備入山掃蕩。在人們紛紛萬里飛歸與家人團聚的春節(jié)前夕,反要告別錦城少婦溫馨的懷抱,踏上重巒疊嶂的艱辛旅途,多情秀才和頹廢派藝術(shù)家家們自然感慨萬千柔腸寸斷。為了略慰別緒,秀才的誓師小宴極盡川西小吃精粹,令人久難忘懷。
大年初一清晨,我們一行四人冒著漫天風雪,駕著一匹病牛似的“野馬”車溯泯江而上。舊年前后,縣鄉(xiāng)各級政府內(nèi)大多清靜得可以打鬼,這雖可免去應酬寒暄之苦,但所有食店要歇業(yè)到大年十五甚至月底,卻苦了旅人的肚腹。
初九告別了漳臘壩最后一處藏寨,汽車吃力地向杠嶺進發(fā)。岷江源頭斗雞臺的平頂已遙遙在目,陰暗的天空又開始飄起片片雪花。這里是岷江與嘉陵江支源白河的分水嶺。朔風把同一片烏云下的雪花吹得四散開來,落在嶺南嶺北,各自匯入不同的水系。
我身上原無白馬藏族的血,但青少年時代在其間消磨的時間太多,幾乎走遍所有的村寨,后來不但白馬人,連我的一些朋友們也認定我是白馬藏族。那里的親情和年輕時代斑爛的夢,也常撫慰著流浪漢滿是創(chuàng)傷的心。這一路的經(jīng)歷告訴我,在那些熟悉的村寨中,怕很難再找到熟悉的人們了——我已十三四年未歸,老人們故去了,退休的人都在都江堰或綿陽打發(fā)余生,娃們遠嫁或招工進城,“近鄉(xiāng)情更切,不敢問來人”。
白河在陡峭的河床上咆哮著,穿林疊瀑而下,九倒拐道上的凝冰讓“野馬”像扭秧歌的老太般慌亂的左搖右擺,直到黑河塘口路才漸平。黑河塘如今是草地遷來的藏族部落與白馬藏分居之界,早年占地廣大的南坪白馬藏族而今聚居在黑河塘下游更為險隘的山谷間,習慣上被稱為“下塘藏”。他們的語言、宗教、服飾等都與安多和嘉絨藏部不同。文縣、南坪、平武山間僅萬余口的白馬人,是古黃帝部落僅存的嫡派遺孓,還保存著華夏民族形成時期的不少舊俗。
湯珠河口的羅依壩,是甘肅流落來的漢族與白馬雜居的村寨。路邊的山崖縫中有不少近代和當代的懸棺,是那些渴望北返的死者們的靈宮。但昔日前秦與仇池古國的顯赫與光榮,早已沉殘在歷史的荒蕪之中。
南坪是20世紀上半葉川煙(鴉片)最重要的產(chǎn)地之一,這荒僻古城因鴉片生意曾畸形繁榮,號稱“小上?!保瑴楹庸仁菬熗磷咚降囊?。50年代的山道兩旁,或可見一些被劫后綁在樹上凍餓而死的煙商尸骨。當代的九環(huán)線也循此而進,直達蜀都。
我們在勿角寨前遇到祭神的隊伍,戴著龍蛇鳥獸面具的舞者,正在鼓的伴奏下繞寨驅(qū)邪。手執(zhí)牛尾的舞者半顛狂地追打著看不見的鬼魅。黃帝時代的儺舞,歷經(jīng)五、六千年的滄桑,依然完整地保存在白馬部落間。白馬人所跳的“十二相”是各部落圖騰神的集合,也是后來華夏十二生肖的根。
南坪白馬儺祭中最精彩的是“大小鬼搶媳婦”。兩個戴著黑色鬼面的部落先祖神,在林間巖下跳來竄去地撕拼以拼奪一個戴面具的老祖母——女神,寨中人群在四周吶喊起哄,大小鬼終于握手言和共同與女神親昵。當然不時又因爭風打鬧一番,最后生下一對鬼兒子,大小鬼爭說是自己生的,不免又是一場打鬧,圍觀者吼叫笑罵聲隨之疊起。古代部落間戰(zhàn)爭、融合、爭奪對婚部落……那肅穆血腥的歷史,就在這輕快歡娛的氣氛中被反復重現(xiàn)。
回家
“嘿,牦?!?,隨著喊聲我見到了闊別十幾年的舊時伙伴,舍朗也在其中?!按蟾纭蔽液爸鴵淞诉^去,舍朗兩只大手把我緊緊抱住,幾乎把筋骨箍斷。二十多年前,就是這雙有力的大手把我從巖下的雪窖中像擰雞崽般拖出來。于是,王長英媽媽名下,又多出一匹像野狼一樣的小兒子。
朋友們都跟我回到苗州,消息傳得比我們的腳程更快,剛一進寨就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歡迎。舍朗宰了兩只羊,鄰里也送來不少吃食。魚秀才看到不斷涌來的村民,嘆著氣讓供銷社送兩百斤酒來,并說明回去后我要還他酒錢。在巫師白莫祀奠天地先祖、告祭浪子歸來后,掌勺的主婦把酒分給眾人。我依慣例先向老人們敬酒,荒腔走板地唱完了大半的酒歌。一群群子弟后生們跪滿大屋,向長輩和客人唱歌祝酒。
當少男少女們圍著壩中篝火跳起火課子對唱情歌之時,大錦小錦已不見蹤影,魚秀才見我還陪著老人們端坐在屋里的火塘邊,便問我為啥不出去跳舞?!斑@個寨子的丫頭,不是姑姑侄女就是姐妹,沒戲?!?nbsp;
這時舍朗端來一碗巫師念過咒的酒,還把一撮土灑進酒中,我端過酒一飲而進。其實就算沒有泥土和咒語,我也不會忘記這片土地和這里的人們。
單調(diào)的木梆聲響起,大屋內(nèi)一片寂靜。大巫用他那枯瘦如柴的手,將酒和青稞向火中,開始以嘶啞的聲音吟唱部落的歷史。
我受不了當年離別時舉寨踏歌長送的親情,決定悄然走開。但舍朗一家三代仍然送出了好幾里地,大錦只好駕著“野馬”像蝸牛一樣在后面爬行。臨別娃們都親了我,口水鼻涕糊在臉上頓成薄冰。舍朗沒有說話,只拍了拍我的頭,我不敢抬起臉來,飛快跳上車。誰說男人沒有淚!
一路上,三個英俊少年興奮不已,爭著述說自己溫馨的艷遇和抓拍的成果。我只有失落和惆悵,王長英媽媽墳頭的衰草總在眼前晃搖,揮之不去。
儺舞
古陰平的文縣,因鄧艾偷渡入蜀而名揚古今。舊時屯兵的驢城與民居的磨城在80年代末被拆除,如今己成千篇一律貼滿白色磁磚的小鎮(zhèn)。白龍江翻騰著淘盡千古英雄的浪花,從被人們遺忘的陰平古橋下滾滾東去。
正月十四,我們溯白馬峪河而上,去訪問以儺舞冠于諸部的鐵樓入貢山寨。入貢山是班家四山之首,70年代末才棄世的末代土司所在。河壩上的土地已被改土歸流,所有的白馬寨都在苦寒土薄的高山之脊。
三個藝術(shù)家好容易四蹄落地爬上山來,汗下如雨地倒在寨門外。我沒理會他們,一徑直地去找寨中的熟人。在寨內(nèi)最氣派的大院里找到原在縣委的班志新,五十不到的人竟然鬢發(fā)蒼然。他說你還沒看厭?祭山神跳猴子還不是老一套,讓娃陪你們好了。
十五清晨,朝霞才染紅鐵鑄般的納蒙山頂,霧氣還未全散,寨里的丫頭小子們早已圍著山火跳起扎麥則德。班志新的幺女小英帶我們?nèi)フ讓ふ覕偽璧娜笋R。這丫頭雖然秀麗,但十五歲了還黑瘦纖小異常。為了保證民族血統(tǒng)的“純潔”,班家四山嚴格的推行族內(nèi)婚,世世代代男男女女都姓班。無奈時,不惜娶姑祖母或族孫女,也絕不與外族通婚。這雖是人口稀少民族的通例,但無法避免人口素質(zhì)的驟降。路上,我向小英打聽茹姆的消息,她詫異地瞪著我:“你認得我表姐?”又說她嫁給漢人沒法回家過年了。
太陽出來了,但我心中卻滿足陰霾。茹姆終于沖開千年族規(guī)去走自己的路。也好,在這片凄苦的黃土梁上,再也沒有什么令我牽腸掛肚了。
一聲三眼銃的巨響,引得村中火槍步槍齊鳴,凄厲的號聲劃破了寂靜的山谷。在鼓鈸單調(diào)的節(jié)奏中,舉寨男女簇擁有著一隊頭插雉尾、扎著羊尾、反穿皮襖、手執(zhí)牛尾的三眼天王,和兩位慈祥端莊,名叫“美”的女神舞進寨中的空地。天王們在銃槍和雄渾的鼓樂聲中,表演激烈撕殺的“史劇”,模仿羊斗的圖騰舞尤為壯烈。
在號聲停止后,鼓樂也轉(zhuǎn)為柔和清艷,兩位大有唐代遺韻,豐腴而秀媚的女神舞進中場。女神們以典雅的舞姿,表現(xiàn)白馬婦女日常的生活勞作。當阿娜多姿應節(jié)盤旋的女舞者正欲收場,三眼銃的巨響又轟然而起。人們明白最重要的神將登場了,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從火藥的硝煙中跳出一只“母猴”,她頭扎三支沖天炮,臉上抹著鍋煙,卻穿著女人的彩裝。母猴跳躍抓撓,摘果子、蕩樹枝,還不停向觀眾扮鬼臉,引起陣陣哄笑。細碎鑼鼓聲為她敲起輕快的節(jié)奏……在一陣急亂的鼓聲里,滾進來一頭掛著長髯身披大氈的公猴,全場頓時響起一陣尖叫哄笑。
這大年里最歡快的表演叫“猴子生人”,形象地表現(xiàn)“部落和人的由來”。老人們仔細地為幼兒們——解說,認真地履行一年一度的傳統(tǒng)教育,她們也從其中受到性教育的啟蒙。
公猴笨拙地模仿著母猴的動作,時而繞著半理不睬的母猴翻滾嬉戲。他以極度夸張的動作和露骨的語言,展示自己的強壯和生殖力……母猴終于動情了,也拍打自己的乳房、臀部,顯示她的生育能力,與欣喜若狂的公猴相互挑逗嬉戲……于是乎交配,生育……小猴子——“人”誕生了。舉寨歡騰呼叫,應和著震耳的爆竹槍銃。
“人”不再爬行了,在母猴的哺育下迅速而頑皮地成長,公猴和母猴教“人”砍山、耕播、狩獵……“古人”的生活被形象生動地表演出來。自始至終群情歡騰,猴子們不時與觀眾盡情調(diào)笑……
當夕陽最后一抹余光把金條山染成古銅色的時候,整日精湛的表演方告一段落。三眼天王、女神“美”也跳人場中,鑼鼓角齊鳴,節(jié)奏高亢激越,振蕩著暮靄初臨的寒谷層林。舉寨老幼隨著狂舞的眾神挨戶驅(qū)邪,各戶主人以豐盛的酒食款待眾神和鄉(xiāng)親。一些酒后的婦女丟開平昔的矜持,了在攤隊后面伴唱著祭神的頌歌:“耶——也——麻芝麻迷沙連奪——?!?br>
夜色降臨時,儺隊從寨尾最后一家走出,繞寨驅(qū)邪的儀式開始了,全寨的人幾乎都跟著神靈的隊伍。人和“神”也早已喝得熏熏然,大多數(shù)婦女加入了和唱。
祭祀已進入高潮,隊伍邊跳邊行,繞寨而進。當路過寨中神樹下時,人們抬起一只燃著香火滿載祭品的草船。舉寨若狂,人潮洶涌,直跳過一堆堆熊熊大火,在三眼天王的率領下,將燃燒的草船連同邪魔驅(qū)入寨外的深壑。
午夜時分,寨后高山上的土主廟內(nèi)已燃起圣火,大巫師早在念那頌揚先祖、山神、獵神、火神的經(jīng)每戶有一兩人手執(zhí)丈余長的火把,在靜侯點火的號令,十五的月亮深藏在厚厚的云層中,天地一片墨黑,只有圣火發(fā)出一團熾烈的光。
在一陣驚天動地的鈴鉸聲后,人們爭先恐后地燃起火炬,列著長隊開始繞行田廬村寨,并肅穆地唱著頌揚火神與先祖的歌:“羅也羅斯羅羅——”。
各寨的火隊相繼出行在,墨黑的山麓上有如一條條蜿蜒的火龍。高亢的祭歌劃破夜空,震撼著寒谷山林。
當火龍回到寨首時,寨內(nèi)接火的人群齊唱著同樣的頌歌,與火龍相應和。寨中空地上早已壘起小山般的柴堆。人們把未燃盡的火炬投在柴堆上,瞬時煙火沖空而起。人們圍著火堆跳了起來,鬢發(fā)蒼蒼的老人和稚氣十足的兒童也紛紛加入舞圈。人們以對唱的方式,唱敘著先民艱辛的歷程、唱敘著火神的由來和它偉大的功績。人們你唱我答,前唱后和,直到東方發(fā)白。
火祭
我們的“野馬”慢悠悠轉(zhuǎn)到平武白馬區(qū)時,春天已悄然走近,奪波楚惹(白馬河)在寬谷中歡騰流淌,串起一溜寨子。河中還帶著冰渣,勤勞的丫頭們已開始背糞。
如今白馬南路十八寨只有兩千多人,兩三百年前他們還遍布四周青川北川諸縣的山谷曠野。這里與漢區(qū)緊鄰,大多數(shù)已融入漢族之中。只有殺氏坎山后的十八寨,因道路太過險隘而得已保存至今。在公路開通前,區(qū)上去縣城得走七八天,現(xiàn)在經(jīng)九環(huán)線到成都也不過三小時車程。平武背靠黃龍九寨,縣城的明代土司署是仿北京故宮縮建的全楠木結(jié)構(gòu)的宮殿群,已變成名噪中外的報恩寺,奪波河源的王朗熊貓保護區(qū)則更有名氣。
奪波河畔的白馬寨,原是三縣中保留舊俗最純粹的地方,他們跳儺祭祖時戴各部落圖騰動物的頭骨,當嘎(白熊)部頂著熊貓頭骨,當納(黑熊)部頂著黑熊頭……就是木雕面具也是斧劈刀削,極為古樸粗獷。變成旅游區(qū)后,反從南坪文縣買來漆得油光水滑的面具以適應商品經(jīng)濟。僅統(tǒng)領過幾百部民的末代土司段加在1984年過世,帶著大巫去地府見他歷代顯赫的先輩去了??上Т笪讕煹牟恍さ茏觽?,已無人能釋讀如納西東巴文一樣的象形文,只為后人留下一個大謎團:為啥相距數(shù)千里,源出古氏系的白馬人與出自牦牛羌的納西人的巫師們會用同一種文字?
由于種種原因,我隔三叉五地常來這一帶,與縣民委的一班人早已混熟了。電話來了,說巖利河壩的巫師到齊了,讓我們快去好開始“斗叉叉”卜一年的兇吉。巖利河壩寒風料峭,寬闊的河壩被石塊分割得遍體鱗傷。這里的土地自古及今都是公有的,春耕時全寨人合力隨氣候由河壩漸次耕播到山上。80年代土地分下戶,拖拉機不能用了,只能跑運輸。
趁大錦他們拍巫師作法,我在寨中閑逛,遇到書記官白珠一群。我們一伙在白珠的住房兼卡廳里喝酒。
這時敬神隊伍來了,我們隨在隊伍之后,年輕巫師捧著敬神的幡塔,幾個中年人扛著斜道帥把——一捆捆插著刀斧的劈柴——獻給祖先神、獵神兼神山的供品。古羅馬人也有同樣的習俗,大約是山林戰(zhàn)斗部落的共性吧?看來,東西方文化差異未必像學者們夸張的那樣大。
我們來到十八寨總神山——納西后山,老人們虔誠地獻上祭禮。年輕人閑聊著圍觀。巫師念經(jīng)時,中年以上的人們揮舞著木刀,跳起敬神的戰(zhàn)舞。大約人太少了,不成樣子,年逾天命的老太太亦旦早竟也揮刀入陣。巫師對此竟連眼皮也未抬就默認了。是因為亦旦早特殊的身份?還是由于旅游開放把一切都搞水了?
黃昏后丫頭們就開始點火跳圓圓,娃們在摔跤犇牛,或舉著火把燈籠追逐嬉鬧,成年人則三五成堆地喝酒,等候巫師分下祭神的羊肉。這“分胙”在舊時是十分莊重肅穆的大事,連孔老二也認為“胙肉不頒,可以行矣”?;浇掏絺儼烟哑暇泣c心當成基督的血肉的所謂“圣餐”,也不過是分食圖騰動物的肉,以求佑福的遺風。藝術(shù)家們表示對主人的尊敬,強忍血腥各自吞下指頭大一塊生羊肉。
歡樂的歌舞開始了:成人們唱起傳統(tǒng)的老歌,兒娃子們吼著時尚洋調(diào)。惟一一群半大的丫頭在唱我熟悉的調(diào)子:“春天就要來了,春天已經(jīng)來了。姑娘們快來唱呀,唱著唱著我們的頭發(fā)就變白了……春天已經(jīng)來了,春天就要去了。小子們快來跳呀,跳著跳著皺紋就爬上額頭了……”
公路的開拓將現(xiàn)代文明急速地灌入白馬寨,旅游發(fā)展更加速了這里的變化?,F(xiàn)代文明與古老傳統(tǒng)在這里碰撞,黃帝部落最后的嫡派子孫正迅速地為民族融合的浪潮所席卷,如同眾多其他兄弟民族一樣,一步步淡去自己固有的色彩。
南坪“十二相”儺舞 |
平武白馬藏族儺舞的原始木面具 |
南坪儺舞“大小鬼搶媳婦” |
文縣三眼天王自家戶中驅(qū)邪出門 |
祭神樹 |
白馬巫師的經(jīng)書、法器 |
黑熊部之門神 |
跳“園園” |
為卜一年豐欠的“斗叉叉” |
文縣火祭時出麓的火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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