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有多重身份,在家里,我是老公的妻子,兒子的媽媽。在河北省欒城縣委黨校,是副校長。幾個身份中,阿里地委黨校教師的身份肯定是最特殊的。在阿里黨校,我和郭運良老師職稱最高,副高職稱。不管什么身份,還是喜歡你這樣直呼其名,叫我張惠萍。
我于2007年6月至2010年7月援藏,屬于河北省第五批援藏人員。如你所說,我們是歷屆河北省援藏干部中,唯一有女同志的一屆,光我們這一屆,就有六名女同志,陜西有一位。
說起援藏,是偶然,也是必然。我是河北師范大學研究生畢業(yè),90年代的大學生,當時同學們說,要是能去西藏感受一下就好了,但不能分配到那里工作,如果去了,回不來就麻煩了,去一段時間最好。2007年有援藏機會,就報了名。我是姊妹中年齡最小的,父母過世早,哥哥姐姐都不同意我去,愛人很支持,孩子當時十歲。
剛到阿里,援友們就給我取了個外號,叫我三陪。什么原因啊,說來很簡單。
剛上去大伙都有高原反應,一位老師輸液打針,我去醫(yī)院陪護。這邊還沒有好利落,地區(qū)電視臺一位女同志,也高原反應,輸液,又去陪她。衛(wèi)生局一個女的,也住院。三個人還沒有住在同一家醫(yī)院,我在三家醫(yī)院連軸轉。一連陪護了三個人,這不就成了三陪嘛。其實那個時候,我也不舒服,也難受,也打針,我住院的時候,大伙也來看我。跟大伙時間處久了,有人評價我,不小氣,不小性,不嬌氣,比較有愛心。
三年間,我特別幸運,盡遇上好人。一開始,我住的房子是一件小屋,黨校大房子蓋好以后,一共六套,給我分了一套,有廁所,有廚房。學校沒有食堂,幾位援藏老師一起做飯,其他幾個縣的援藏干部,一到地區(qū)就來黨校搭伙,把黨校作為一個落腳點。大家在一起感情很深,有的是生死之交,患難之友。
教學方面,那個地方很講政治,跟內地不一樣,黨校授課任務繁重。內地一年只有兩三期班。阿里一年15期,還有19期的,每期時間最長一個月,最短一個星期。業(yè)務上,因為專業(yè)比較對口,把握的度比較好,學校給我的課題都是政策性比較強,比較敏感的,比較熱門的課題。領導和學員反應比較好,還被評為年度先進個人。
黨校就是姓黨,必須得講政治講政策,在少數民族集聚的地方,宗教信仰特別濃厚的地方,政治性政策性更要強。授課目的上,主旨上,時時刻刻與中央上級保持一致。不到西藏,不了解西藏,到了西藏,學習了西藏歷史,認識到祖國的強大。國家對西藏人力、物力、資金上的投入巨大,但還有民族問題,宗教信仰問題。在我授課過程中,總是灌輸一種思想,那就是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西藏,激發(fā)他們感恩的情懷。
2007年黨的十七大召開,我就宣講十七大。2008年3·14 以后,我們就走單位,到農村,宣講科學發(fā)展觀。在民族區(qū)域地區(qū)為什么講無神論,在全民信教的地區(qū)講無神論很敏感,但還得大講特講。私下跟干部交流中,了解到機關單位,受過教育的人,從內心里還是非常感謝共產黨,認識到民主改革以來,給西藏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從小耳濡目染,受宗教影響比較深,遇到突發(fā)事件,比如翻車、生病、天災人禍,還是會不自覺的念起六字真言。
在阿里,我把自己定位成阿里人,黨校人。上課去學校,下課也去。當地老師和我關系都很好。有一次腸胃犯病,輸液兩天,上課前,一位當地老師打來電話,說幫我上課。后勤打掃衛(wèi)生的一位藏族婦女,名叫達珍,來宿舍看我,送我一盒冬蟲夏草,說我很辛苦,課講得好,吃了冬蟲夏草,會強身健體。黨校也經常下基層,到各縣或其他單位講黨課,由于長途奔波,有時候胃痛,但看到一雙雙渴求知識的眼睛,把教案或茶杯頂在胸口,強撐著上課。學員們對我很熱情,送來蘋果、化石、紅棗、哈達,令我感動。
沒上阿里以前,腸胃就不好,上去以后更厲害,不能喝牛奶,一喝就拉肚子。反應最厲害的是生理周期紊亂,前半年,四、五十天不來一次例假,肚子漲,憋得難受。到藏醫(yī)院去看病,醫(yī)生說,生理周期縮短或延長都是女性高原病。2008年以后,一個月來兩次例假,每次一個禮拜左右,直到現在,回到欒城半年了,身體還特別虛弱,體重不到100斤。
“3·14”的時候,我和賈光正在開往拉薩的火車上。賈光和尹浩,也是河北援藏干部,我們同在阿里地委黨校工作?;疖囌c到達拉薩時間,應該是3月15日晚上。3月14日,我們還在火車上,就接到家人電話,說拉薩那邊出事了,第五批援藏干部副領隊,日土縣委書記李龍,也打來電話告訴消息。我們在火車上干著急,具體情況一點也不知道。
火車到那曲就停開了,所有旅客全部下車。當時,那曲下著大雪,天已經黑了下來。我和小賈,兩個人,三個大箱子。箱子太沉,我拿不動,就站在原地看行李,他把一個箱子挪遠一點,再來挪另一個箱子。天上飄著雪花,雪地上留下彎彎曲曲的腳印和箱子的印跡。
終于搭上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到那曲城里住下來。司機說那曲城已經戒嚴了,菜市場還發(fā)生了打砸搶事件。我們只能在城外一家小旅館住下來,房間里電話響個不停,不敢接,警車在雪夜里跑來跑去,警笛響了一晚上。援藏干部領隊和阿里地委黨校領導都打來電話,詢問我們情況,建議我們兩個人住一間房子,為了安全,特殊時期,我和小賈就住在一間房子里,把箱子頂在門上。房間里有兩張床,一人一張,衣服鞋子都沒有脫,頭痛腦漲,一晚上沒有睡著。
阿里地委黨校書記仁青,不大清楚拉薩的情況,請拉薩黨校派車到那曲接我們,但拉薩已經戒嚴,計劃落空。經請示,領導批準我們第二天乘火車返回石家莊。次日早晨7點,打出租車到那曲火車站,這一天,是3月16日。我和賈光乘上返回內地的火車,于3月18日返回石家莊。到家?guī)讉€小時以后,接到阿里地委通知,要求所有援藏干部于3月20日前趕到西藏。全省援藏干部緊急集合,有的在老家正蓋房子,有的在外地走親戚,有的在醫(yī)院輸液,有的連家都沒回,直奔飛機場。我和大家一道,于3月20日,從北京飛到拉薩,再乘汽車回到阿里黨校。
有件事壓在我心里可不舒服。2009年春節(jié)假期,給我愛人看病的時候,發(fā)現孩子有病,開始在石家莊看,后來到北京。心理醫(yī)生一問詳細情況,我眼淚就下來了,孩子患病的時候,正是我援藏后不久。在阿里,有一次正要輸液,孩子給我打來電話,我沒有接,怕我哭出聲來,就給他發(fā)短信,說媽媽在開會,孩子回復,那你忙去吧??赡苣莻€時候,孩子就患病了,很孤獨,希望我能陪伴他,跟他說說話,但我遠在阿里。
以前都是我接送孩子,放學路上,孩子總是說個不停,現在孩子很少和我交流。知道孩子患病的時候,離援藏結束還有半年時間。給孩子轉了學校,管理上也放松了一些,覺得健康第一,其他都不重要。孩子也覺得我跟以前不一樣,其實我沒有什么變化。那半年,繼續(xù)在阿里上班,認認真真給學員上課。但內心的苦,不愿意告訴別人,整宿整宿睡不著覺,通宵看電視,經???,怕人聽見,把音樂調到最高音,放聲大哭。
唉,女人援藏,沒有什么不容易的,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作的都是自己應該做的,都是自己的職責。
河北省到阿里援藏的女同志還有五位,各有各的難處,但都嚴于律己,工作為重。劉晶在河北省教育廳工作,衣食無憂,家庭幸福,援藏期間任阿里地區(qū)教育局副局長。父親在她援藏期間去世,兄弟姐妹為了不影響她的工作,沒有告訴她消息。后來,還是丈夫告訴了她實情,但路途遙遠,無法回家。援友們都去安慰她,每人送去500元禮金,讓她寄回老家,表示慰問。她把禮金通過郵局寄還給大家。單位上的許多藏族干部、家屬,也紛紛慰問她,關心她。
女人援藏,快樂和艱辛并存。既然選擇,就得付出。既然熱愛,就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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